第33章 烧房

我看着墙头上的吴青，正在感叹我怎么上去的时候，小广元走到我身旁说：“排长，一会儿你踩在我的肩膀上，我把你送上去，记得抓紧吴青的手。”说完，小广元走到围墙下面，面对着墙壁蹲了下来。

  我看了看高耸的围墙，心中还是有些害怕，但是不能在部下面前堕了面子。于是我踩在小广元的肩膀上，手扶着墙壁，随着小广元慢慢站起身，我就如同叠罗汉上面的那一层一样，高高的离开了地面……

  “排长，手给我！”上面传来了吴青小声的呼喊，我抬起头，看到吴青俯下身子，整个人趴在墙头上，右手向我伸出了过来。我颤颤巍巍的扶着墙，然后伸出右手朝吴青的右手握了过去……

  我的手在接触到吴青的手的一瞬间，只感觉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往上一提，我顿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我的右手传到右臂，整个身体都借着这股力道腾空了，我忙用脚蹬了一下墙面，身体奇迹般的就骑在了墙头上，我去……咋上来的我都没搞明白，人就上来了！这特么也太神奇了！

  这时墙下的小广元，也和吴青一样，退后几步，蹬着墙壁就上来了。不过他没有吴青蹬两步的本事，蹬了一步就被吴青伸手接住，一跃而上，也骑上了墙头。

  我看着这两个高手，心中万分的崇拜，但怎么下去啊，这么高，跳下去是要摔断腿的……

  高手毕竟高手，不服不行！就在我琢磨怎么下去的时候，只见吴青从墙头纵身一跃，落在了地面，就地打了个滚，就卸掉了下坠的力道，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然后就是小广元拉着我，把我吊下去，吴青接着我等等，总之，在这两个高手面前，我就跟个傻子似得被他们搬过来，运过去，不过好赖我们翻过了这堵围墙，进入了学堂。

  沿着学堂内的回廊，我们来到了前院，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学堂，整个风格采用了传统的四合院风格，但是大门却使用了西式的拱券设计，估计是为了打造中西合璧的氛围吧。

  学堂的主屋有两层楼，一楼是很大的厅堂，二楼估计都是一些单独的教室吧。我们小心翼翼的沿着楼梯朝二楼走去，木质的楼梯上斑驳的漆皮，仿佛在告诉我们它的经久不息。

  终于，我们来到了二楼，看到一排单独的小房间。我随手推开一间，发现这不知是哪位先生的办公室，房间里面摆着一张书桌、一张小床、一个书架和一书架的书。

  我走进门，绕过书桌，穿过房间，来到窗户的跟前，轻轻的拉开窗帘的一角望出去，鬼子驻地的大门居然正对着这扇窗户。我觉得这个位置实在是太理想了，于是招呼小广元过来，让他先初步的观察一下，为天亮全面侦查做好准备。

  安排完小广元，我和吴青开始逐一搜索这一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必须做到小心谨慎，整个学堂都必须仔细的搜索一遍，不能出现任何的潜在威胁。因为我们现在就在鬼子的肚子里，一点都马虎不得。

  就在我检查完房间，正沿着楼梯往一楼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院的大门处传来开锁和说话的声音。我蓦然一惊，此时我正身处一层到二层的楼梯上，吴青还在二楼，他显然也听到了声音，转身隐入黑暗之中。我一着急，翻身从楼梯扶手上面翻了下去，隐藏在楼梯下面。

  随着脚步声响，一群人走进了大厅，片刻之后，四周亮了起来，应该是有人打开了学堂的灯。

  “这里的，学校？”一个破锣嗓子别别扭扭的说着中文。

  “是的，太君，这里是一个学堂，现在没上课了。”一个低声下气的声音响起。

  我慢慢偏过头，顺着楼梯的缝隙，朝大厅望了过去。

  大厅中间站着四五个人，中间是一个鬼子军官，腰上挎着手枪，手里拿着指挥刀，五短的身材，一脸的猥琐之相。身后站着两个背着枪的鬼子，估计是警卫之类的。

  他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的马褂，带着黑色的帽子，和我前世电视里看过的汉奸的打扮一模一样，弯着腰弓着背，对着鬼子军官满脸阿谀奉承的笑。另一个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约莫六十来岁，穿着文人特有的青色长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色铁青，双眼望地面不说话。

  “为什么？不上课？”鬼子军官的破锣嗓子又响了起来。

  “中村少佐阁下，贵军的到来，使我们无法正常上课了！”这时那个老先生缓缓的说。

  “巴嘎！”军官身后的鬼子对着老先生骂了一句，举枪托就要砸。

  鬼子军官抬手制止了那个鬼子，然后笑着说：“老先生，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明天这里将成为帝国士兵的营房，最后再看一眼吧！”说完，鬼子军官一转身带着两个手下出去了。

  “孔校长，你这是何苦呢？这皇军要的东西，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就不要再顽固不化了，好好想想哈！”那个汉奸恶狠狠的警告完那个老先生，也转身走了。

  “苍天啊！我堂堂教书育人之地，怎么能变成侵略者的安卧之榻呢？”孔校长抬起头悲愤的说了一句，然后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孔校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脸的忧郁，忽然，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握了握拳头，低声自言自语到：“对！烧了也不给他们，我烧了也不给他们，我烧了这圣洁之地……”说着就往后院走去。

  听了孔校长的这句话，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你烧你的学校不要紧，问题是里面还有我们三个呢，这火一烧开，不但明天没法侦查了，估计我们也就成烧鸡了，这不行啊，必须制止他！

  想到这，我马上悄无声息的尾随孔校长去了后院……

  来到后院，见孔校长走进一个房间，在里面折腾着什么。我心想不能再等了，于是沿着房间下的阴影，快速闪进了那间房屋。

  这是一间厨房，孔老先生正在收集着柴草，看样子这是真的要点火烧房啊！我猛地从后面捂住他的嘴，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出声，我是国军！”

  孔先生突然被人捂住嘴，正欲反抗，听到我说的话，立即呆呆的站住了，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那样站着。

  我慢慢松开手，他还是那样站着，慢慢的，他转过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愤怒。

  “你们为什么要跑？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跑？”孔校长痛心疾首的说。

  “小声点，老先生，小声点，别让鬼子听见！”我急忙对着孔校长摆着手。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老先生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缓缓抬头望着房顶，嘴里喃喃的念着。

  “老先生，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反正您先别急着烧房，我们很快就会打回来的。我们的大部队已经在城外埋伏了，我就是被派进来侦查鬼子情报的，现在这个学校离鬼子近，便于观察，所以我们几个兄弟都在这里。您这一点火，一烧房可就麻烦了，烧了我们不要紧，可是情报就无法传出去给外面的大部队了，您说是不是？”我心急火燎的一口气小声的给孔校长说了缘由。

  “你们要打回来了？这是真的？”孔校长抓住了我说话中的重点，疑惑的问我。

  “是真的，我们这不都进来侦查了吗？”我肯定的点着头。

  “要打回来了，要打回来了，这下好了，不用烧房了……”孔校长低着头碎碎念的说着，忽然抬起头我问：“但是你们明天打不回来吧？”

  “明天肯定打不回来，我今晚才到，明天侦查一天才回去报信呢！”我回答说。

  “那就有问题了，我今天不烧房，明天一早鬼子就搬进来了，那房子就被玷污了啊！看来还是要烧房啊……”孔校长焦急的自言自语道。

  可我听着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明天鬼子进来房子被玷污，是首先发现我们好不好。我的天呐，我们几个大活人在他老人家眼中，还不如这房子所谓的“圣洁”重要。看来国军的撤退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很大呀！

  “您老人家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既不要烧房子，也不要让鬼子明天进来，无论如何给我们争取一天的时间，您看可以吗？”我只好无奈的哀求孔校长，不停给他作着揖。

  “这个嘛，我想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孔校长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我说的话，再也没有看我一眼，低下头，转过身，嘴里喃喃自语着慢慢朝学校大门走去……

  看着老先生苍凉佝偻的背影，我感觉到一阵阵悲凉，眼中似乎有泪水夺眶而出。前世的我从没有经历过这些，也不会明白眼前孔校长的想法。他要是真的烧毁了学校，也一定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为了尊严，不顾生命烧掉心中的执念！这是怎样的决绝和怎样的高尚。

  此时此刻的中国，正在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下，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苦难和屈辱……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所以，我们爆发了，抛家舍业，远赴千里，小鬼子，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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