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祭奠


  顾思哲再次见到李清卓是在那件事发生一周后的心理指导课上。李清卓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眼镜也已经换了新的。

  苏睿和自己还是一如往常般对李清卓的课漫不经心,在底下各忙各的。

  李清卓也不恼,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也都没闲情去挑破。

  上完课,李清卓很是疲惫,卷起书就回办公室了。

  李延的胳膊已经拆了石膏,但还没有完全好,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上次的斗殴在他的心里有了小阴影,也安生了不少。

  刘明结束了实训期,整日里要么和刘明打游戏要么就是叫上隔壁宿舍的支一个牌局,好在苏睿整日待在学生会里,互不打搅。

  池茑萝所学的专业则相反,越是往后,课程越发地多了起来。有时候,顾思哲还在床上睡觉的功夫就听见隔壁的池茑萝已经窸窸窣窣开始起床收拾了,这样看来越发觉得自己懒怠起来。

  但是,事到如今,顾思哲也没有什么出路而言,自从饭卡的线索不废而废。和李清卓、郑佳撕破了脸之后,所有事情硬生生被自己下成了一步死棋。

  周末是顾思哲最无聊的时候,校图书馆关闭,余下也没有别的去处,中午吃完饭刘明和李延还在打游戏,有些吵,只能返回出租屋。

  顾思哲有些烦躁,越是想看清乌云背后的真相,乌云反而越是密集起来。

  他再一次绕回了通向禁区那条路,自从搬进出租屋,就离这里越发地远了。

  所有的树都已经落光了叶子准备在这冬日里休眠等待来年的苏醒,顾思哲偷偷摸摸来到小门,身子一蜷,钻了进去,落了一身的萝藦在黑色的外套上,手扒拉了好久都没能弄下来,索性懒得再弄。

  自从上次禁区失火,监控查的更严了,前几日就有新生在禁区另一个出口附近逗留被院团委的执勤人员带回了教务处,还受了处分。

  顾思哲越发觉得学校这样太欲盖弥彰了些,既然当年出事之后要花大把时间精力去掩盖此事的话,现在就不要管的太厉害,让每一届的新生都能看出端倪,都达到了这种反效果,一开始干脆就不要封杀消息好了让所有消息都公开透明化岂不是更好,省的每年都要闹出一些风言风语。

  顾思哲已经走到了那旧楼下,四楼那被烧得黢黑的房间格外刺眼,每块墙面虽然有了裂缝水渍但也还算是整洁,唯独那块整个都焦黑无比......

  没想到此时,顾思哲听见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是苏谦,这是顾思哲第一次在禁区见到苏谦。

  苏谦看见顾思哲站在这里,眼里掩不住的惊讶。他的黑风衣上也落满了草种子,手里抱了一大束的黄玫瑰,和灰头土脸的苏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禁区,要是被逮到会有处分的。”苏谦捧着花从顾思哲身旁经过。

  “不会吧,我的运气还没那么差吧。”顾思哲随着苏谦又走了两步。

  苏谦没有进楼,只是将黄玫瑰放在台阶上,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拿出打火机,焚了这封信。应该是苏谦给池鸢尾写的怀念诗词吧,顾思哲这样想着。

  苏谦焚完信,随即坐在了台阶上,示意顾思哲过去。

  顾思哲坐在了与苏谦对着的几块大理石上。“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苏谦没有回应顾思哲投来的目光,只是看着眼前的树林,语气冷冷地,“今天,是她的生日。”

  原来是池鸢尾的生日,顾思哲看向那一大束黄玫瑰,不禁惋惜着。

  这个时节,玫瑰已经不再盛开,这一大束玫瑰不是永生花,是刚刚从温室里摘下的,丝毫不畏惧这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

  顾思哲知道黄玫瑰的花语是什么,是已逝的爱。

  母亲刚过世的头两年里,父亲每次带他去上坟的时候,手里总是会捧着一束,但讽刺的是,没过多久,父亲就有了新欢,再也没去过墓地,那束黄玫瑰早就枯萎变成灰烬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顾思哲觉得苏谦真的很爱池鸢尾,人都已经死去了八年,每年依然记得她的生日,画着她喜欢的花,半截无名指上依然戴着“亡妻”的戒指,保留着她生前一切的记忆,即使是没过门,也如此深情地对待,深深为自己的父亲感到惭愧。

  苏谦这种男人一定也是众多女人追求的对象吧。

  “老哥,每年都来吗?”顾思哲觉得这话很多余,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嗯。”

  许久,苏谦站起身,目光如炬,望着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眉头紧锁。

  顾思哲看他一直瞅着那扇窗不发一言,觉得气氛异常沉重。

  “前段时间,刚发生火灾,说是新生偷偷在那里吸烟造成的。”顾思哲意有所指,苏谦也听出他话里有话。

  “我听说了,李清卓案发当时的那段时间就在火场附近转悠。”苏谦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愤怒。

  苏谦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肯定是苏睿跟他说的吧。

  顾思哲联想起那天晚上李清卓在树林里被苏谦打了的事情,大概就是因为火场那件事。果然是事出有因,顾思哲便觉得是李清卓活该起来,咎由自取罢了。

  “我先走了,你也别在这里逗留太久。”苏谦拍打了两下黑风衣上面的灰尘,告诫了顾思哲一句。

  苏谦的黑衣越拉越长逐渐淡出了顾思哲的视线。

  顾思哲叹了一口气,觉得苏谦甚是可怜,刚刚提及池鸢尾的时候,一副恨自己不能随着去了的神情,的确,若不是现在还顾及着凶手的落网,怕是早就从中这楼上跳下去殉情了。

  下午的阳光已经失去了半数的温热,开始随着冷风一起在顾思哲脸上打转。

  顾思哲回头看了一眼娇艳欲滴的黄玫瑰,默默对着它说了声逝者安息,转身离去。

  刚才身上的草种子还没弄干净,又碰了一身的枯叶,顾思哲只得站在小门附近脱下外套不停地拍打起来。

  世界真小,刚整理完走了两步顾思哲就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顾思哲走得很慢,刚转了一个路口,就见到李清卓同郑佳一道走过来。

  看到顾思哲之后,李清卓本身正在和郑佳说笑瞬间面无表情起来,郑佳顺着李清卓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顾思哲,脸色也有了怒色。

  郑佳表现的太过于明显,相比之下,李清卓的脸色也没有这么难看。

  但是顾思哲面对李清卓投来的目光,并没有感到困扰,只是想起刚刚苏谦满面愁容地来禁区祭奠死者,心里难过,而另一边的李清卓明明有着重大嫌疑,明明那封信里写明了自己对池鸢尾的心迹,如此明朗的爱意,现如今竟能如此自然地和另一个有嫌疑的女人谈笑风生。

  顾思哲实在看不惯。

  虽然,感情是不能用来比较的,但是顾思哲现在觉得李清卓对池鸢尾的爱越发地廉价起来,或许根本就是像猜测的那样因爱生恨伙同郑佳一起害死了池鸢尾,他越发地恶心起来。

  李清卓不知道自己在顾思哲眼里的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装作没看见一般,和郑佳离去了。

  顾思哲瞧见,郑佳很自然地挽过李清卓的胳膊,那信上所说自己对池鸢尾如何痴心一片,永远记得她,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转身就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说起来,这口口声声好多年来的暗恋果然不如苏谦才谈了两年来的实在,当初,池鸢尾的选择果然没错。顾思哲开始为池鸢尾当时没选李清卓开始庆幸,就算当时选择了与李清卓在一起,也早晚会东窗事发的。

  顾思哲一向讨厌喜新厌旧的人,比如说自己的父亲......

  但是想到佳人已逝,不禁伤感起来。

  今天是池鸢尾的生日,想必池茑萝肯定也记得的吧。

  最近有段时日,池茑萝没有往禁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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